2021 SICC｜第三期：中国长城：一个巨系统

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“中国长城：一个巨系统”。长城是我们中华民族重要的精神象征，也是举世无双的世界文化遗产。我们认为长城是由它的边墙壁、军事聚落系统、烽传系统、驿传系统、边贸系统、屯田系统等诸多子系统构成的一个巨系统。

简单介绍一下，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一直到明代，2000多年的历史，中国历史上有20多个诸侯国和王朝修筑过长城，大家印象比较深的比如秦长城、明长城，我们现在看到的长城大部分是明长城。

关于长城在国际上的影响，这个毋庸置疑。我们可以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网站上看，就会发现它介绍地非常简单，与我们这样一个重要的文化遗产简直不相称。我们每每走到长城，都会被它巍峨壮观的形象所震撼，哪怕是没有去过，看图片也会受到很深刻的感染。长城究竟是什么？它是不是就是一条线？一道墙？

其实在墙之外还有很多所属的设施，其实长城是遗珠遍野，不仅仅是一道墙，可以说到处都是宝，都是它的遗存。

怎么认识长城呢？这个是明代人画的九边图，九边图就是长城沿线九个防区的图。我们找墙在哪？大家看到了吗？看不见，我们能看见一些密密麻麻、大大小小的城堡，还有一些烽火台，这是九边图所表现出来的。

在明朝的人，其实不管长城叫“长城”，叫“边”。这个“边”实际上有两个含义：一个含义确实是指那道墙，比如说最外边的这道叫大边，退后一步还有一道墙叫二边，有地方甚至还有三道墙，叫三边。明代很少说长城，而是说边。九边图实际上没有重点表示它的墙，而是边的含义，就是它的边疆防区。

这个图给我们一个启示，长城是不是一道墙？长城究竟是什么？

2003年到现在

带着这个疑问，我们从2003年开始做长城的考察和研究，一直在思索长城究竟是什么，以及长城这么长、这么大，我们用什么方法、什么技术能够对它进行现场的调研、测绘，做深入的研究。

2004年启用航模改装的“无人机”

从2004年开始我们用年轻人喜欢的航模，改装之后作为无人机来拍摄长城的城墙。每每看到这个照片的时候我都深有感触。

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和思考，我们逐渐形成了我们自己的一些思路，目标就是明长城，我们要找它的真实性、完整性。所谓的理论体系，就是一个整体性，要把一个长城做成一个整体，包括九边图表现，还有方法和技术的体系。

整体性包括三个方面：整体性、系统性和层次性。方法体系包括结构空间法，以社会军事组织结构为核心，这样才能抓住整体。实际上我们面对的对象都是历史上的一个存在，我们所做的工作，无外乎是还原它的真相。所谓的逆向工程法或者是我们实际做的工作有点像刑侦学，看看它究竟是什么：包括可视化的综合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产生了一些自主研发的新的技术，比如说GPS、AR、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等，我们几乎都在尝试着用。

什么叫以社会结构和组织结构为核心呢？中国古代的里坊制度大家可以看看，《周礼》里面从家开始一直到乡、国这么一个成熟体系。右边《管子》是倒叙的，把国家分为乡、州、里，一直到家这么一个成熟体系。这是我们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基础。

同时，里坊制度也蕴含着军事制度，是兵民一体的，在里坊制里面不仅编户，也编伍，跟军事组织关系非常密切。我们也对历代编藏的军事组织著作做了梳理，虽然不同朝代的名称不一样，但是基本的城市体系跟数量是差不多的。

转到明代，明代的军事制度、军事组织体系是什么？在明长城沿线九边驻镇，实行卫所制和总兵镇守制度，组织镇守体系对我们理解长城的整体性提供了一把钥匙。比如说这是扩充的，还有各组织的营卫指挥室。城市体系是这样的，从中央到省级到地方，再到小旗，防御单位，对应的就是我们的军事城堡，都是有中城、大城，所、卫，都有一级一级的城市。

九边总兵镇守制度也差不多，只是职责不太一样，真正打仗的时候采用总兵镇守制度，要率兵出阵。这两个体制不太一样，聚落体系是固定不移动的。

所谓的军事城堡或者是军事聚落，是跟军事组织体系相对应的。

明朝历代皇帝在修长城聚落的情况

这是整体军事聚落的施工分布图，可以看到除了红线之外还有很多东西，如果我们仅仅是保存这道墙的话，我们有多少军事城堡、工事要被排除在外。

我们对各个镇做了专题研究。比如蓟镇，防守都是最要紧的地方，都是要冲的位置，所以它防备森严。最早徐达驻守蓟镇，后来戚继光待了16年，明朝派总兵到蓟镇，总兵一般是二品官员，驻守边塞。下面分中东西三路，每一路下面又有四个支路，下面才是卫、所、保寨，总兵、副总兵、参将、守备，百总、千总，其实跟现在的军事组织一样，连排班体系。

蓟镇聚落体系

根据刚才的体系看聚落实际的分布，它的地域很大，镇城营分成12路，路下面是卫城、所城、保寨这样的体系。

蓟镇驿传烽传

除了这些军事的城堡，黄点就是军事城堡，还有很多红点，都是烽传和驿传，不仅仅是城堡，还要传递信息，传递信息有烽火、驿站，甚至还有交通系统，要运送物质。

宣府镇聚落体系

宣府镇与蓟镇差不多，现在大部分镇城基本上都毁了，有些还残遗半壁。

宣府镇驿传烽传

从宣府镇的驿传系统可以看到从长城的墙边到里面有多大的纵深，都属于它这个体系。

长城有一道墙，还有城堡、烽传、驿传体系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边贸。在城门沿线会开很多市口，或者是叫马市，有的时候根据交易的物资，如果主要是布，就是布市。以前我们对马市不太重视，认为无所谓，这是过去墙围起来来做交易的，所以就残破的比较厉害。宁虏堡马市敌楼，在交易的时候还要有有人监守，以防生变，两边聚到一起怕会发生冲突。

马市明长城全线

明长城沿线所开过的大概有30个市口。这是两个地方政府，六十年来塞上物阜民安，商贾辐辏，无异于中原。每到交易人喧马嘶，人来车往，帐篷遍布，呼喊杂出，热闹非凡，这完全不是战斗的景象，完全是和平交易的景象。

在明代历史上也有多次封市闭关，在嘉靖年间有所谓的庚戌之变，特部的首领俺答汗多次请求开市，嘉靖皇帝比较刚愎自用，就是不开市。中原的物资有些部落他们是非常需要的，比如说茶叶、丝绸、布匹、铁骑等等，那边都没有。闭市了他们就没法生活了，是他们生活必须的东西，迫切要求开市。你不开市，怎么办？就得过来抢，生存缺东西不行，所以就屡屡的在宣府镇进来抢，抢了就跑。最后乃至于发展到直接就打到京城，通过古北口，大明王朝就危在旦夕了。好在到嘉靖15年皇帝驾崩了，政策就有变了，到继任的隆庆皇帝，答应首领俺答汗重新开市。

从2004年我们用自己改装的航模，后来研发了自己的技术去做它的调查，现在也是大量在用大疆的设备，又便宜好用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。我们也研发了一些机型，自主研发专用设备，还有数据库，还有一些数据应用的情况。

从2004年到2009年的时候就有自己新的飞机，这个飞机还是很强大，40公斤级的涡轮轴的无人机，性能也很好，为我们发挥了很大的作用，这是我们的李哲老师做的工作。

明长城全域空间数据库

长城地形很广大，我们建了两个数据库，一个是明长城全域空间数据库，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九边，这个数据库简单的界面来看，长城不是一道墙，是很大的体系。

明长城全线墙体图像三维数据库

这个是全线的数据库，我们也是把长城的墙体做了全线的测绘。实际上除了我们之外，国内已有的墙的数字化的成果，它的点位可以看上面那个图。底下绿的线是我们测绘的，原来是1800公里，现在已经达到4000公里了。长城有多长？长城总的长度是8800多公里，实际它的墙体是6000多公里。我们做了4000公里，争取再一两年时间把整个墙体都测绘了。

这里面也用了一些技术，这就是个工夫，如果大家看原理，其实很简单，我们在长城的墙上飞三面，顶上一面，两边一面，就可以利用设计测量的技术把它数字化。这是我们目前在做的工作。

通过这个工作，也有许多新的发现，这个墙不见得就是一道墙，墙上还有很多东西，有地图、暗门等。通过人工智能可以检索进行分类识别，目前我们发现了100多个暗门。外面有一层墙包着看不见，里面是一个洞，必要的时候一捅就出去了，这也和《墨子》里关于城备所描述的突门差不多。

数字测绘情况

长城是一个巨系统，是一个秩序带，是一个建筑奇迹。这个巨系统包括功能、要素、结构和环境，所谓的秩序带包括军事、政治、经济、贸易、民族、文化，集军事防御与民族交融于一体的秩序带。它的要素有军事聚落的城堡、驿传、烽传、贸易互市等等。

最后概括一下，从遗珠遍野到巨系统、秩序带，拒止冲突，互通有无，规范往来，岗位秩序，这是我认为长城秩序带的功能，长城秩序带的研究和发现是符合历史的，也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。可以说，长城内外是家乡，长城两边是兄弟。肯定是发生了一些战争，一些比较大的冲突。长城这个秩序带的意义对筑牢民族防范意识，加强文化强国建设都有一定的意义。谢谢大家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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